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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山:边境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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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1-23 18:14:5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转山:边境流浪者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谢旺霖
  愈辛苦愈浪漫
  评《转山:边境流浪者》
  吴明益 台湾东华大学中文系助理教授
  大约两年前我在一个开放给全国投稿的校园文学奖里读到一篇稿子〈梅里雪山前的失足〉,由于校园文学奖的稿子向来有一种「学生气味」,但一读到这篇文章,我马上被作者特殊的经验吸引。会后略带腼腆的作者来与我谈话,告诉我这是参与云门赞助的「流浪者计划」后写出的文章。我记得自己问了他几个问题,其中之一是骑什么车(这并非是「资本主义式」的提问,单车对单骑的人来说彷佛情人,需要缘分也需要慎选),二是未来会不会把完整的过程写出来。
  而今这本书就在我的手上,那数个月单骑经验让谢旺霖花了更长的时间反刍,完成了这本以近年来台湾非小说出版品来衡量,令人欣羡、动容的佳作。
  作者的流浪冲动原本单纯,只是为了「逃离」一场失恋。但参与过「转山」仪式的作者,日后在云门征选流浪者的机会中,获得了「流浪赞助」(虽然这两个词连缀起来似乎有些矛盾),开启了单骑契机。过去曾参与藏人的转山(藏人相信这种绕着大山步行的仪式可得到罪的洗脱与身心的净化),但这趟单骑入藏的旅程则不折不扣是谢旺霖「自己的」转山。
  当年读〈梅里雪山前的失足〉时,我以为文中最动人的地方是呈现出单独旅行者的脆弱、迟疑与一点都不浪漫的辛苦,这样的特质也成为这整本书的基调。而今的《转山》则暗示了两个向度的文化意义,一是台湾最具国际知名度的舞团云门不只演出《流浪者之歌》,也给予年轻朋友讴歌的机会;二是在此地的教育中,「冒某种程度的险」与探索未知向来不被鼓励。从徐仁修的雨林探险、骑着「蓝驼」万里行的胡荣华、背着背包旅行两万多公里丝路的杜蕴慈和黄惠玲、沉浸于海外登山的林乙华与李美凉……过去这类作品未必受到主流媒体青睐,或者有人以为谢旺霖的「出走」与「孤独的旅程」是个案,但我以为《转山》承继的是一线可贵的气息。
  这些「硬派」旅行者的旅行态度虽有不同,相同的是他们都是以身体为主要工具,向土地「索讨」一次次心灵旅程。若从硬派旅行的难度来读,或许会夸张化旅行模式「多么艰苦」的外在历程,反而忽略了全书相对重要的「心路历程」与文化试探。或许正和旅行态度一样,谢旺霖的书写也同时在试探、寻径、前进,《转山》刻意不采日志性的记录,以第二人称写作,展现出记忆倾诉、反思的叙述模式,对许多读者来说,相信独具魅力。不过,我也必须坦白,这本书部分较浪漫绵密的文字,我个人并不是很能进入。
  翻阅《转山》时我想起甫以十三年时间完成全球人力旅行(只用单车、人力船等人力交通工具)的路易斯、以单人雪橇通过一万两千公里北极圈的植村直己,甚至只是在挪威所遇到和家人骑单车穿越峡湾冰川的小学生……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会在读到像《转山》这类作品时,作者不必一再提及朋友、家人的善意劝戒甚或是嘲弄,而是感同身受的理解:这些人身体里面存有如此的基因,愈艰苦的旅程对他们来说可能愈是浪漫。我说的「浪漫」并不是一般性的定义,它是如此复杂的一种情绪,甚至包含了人类何以能成为唯一广泛分布在各种气候、地理条件的生物的可能解释。
  而我也诚恳地推荐《转山》,并期待谢旺霖和其它年轻朋友都能持续以自己的姿势旅行下去。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3 18:16:02 | 显示全部楼层
勇气用自己的方式生活么?(1)
  你有勇气用自己的方式生活么?
  年初冬,无论国内外,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外企、中小企业的纷纷裁员使刚入社会的青年们压力大增,工作机会的缩减让还在高校的学子们无所适从,就在这个特别的时间,一本特别的书——《转山:边境流浪者》及时出现在读者的面前。它强大的推荐阵容、奇特的叙述手法、艰险的人生经历以及真诚的内心表达,使得本书刚刚出版即备受瞩目。
  本书源自一位台湾文艺青年的失恋,由于失恋,这位青年作家开始了独自西藏流浪的旅途,虽说途中艰险不断,几乎丧命,但真正打动我们的,却是作者勇于面对自己的勇气,选择用自己方式生活的决心,某种意义上,这其实是一次心灵的流浪,艰险的旅途中他重新找回了自我,读着他真诚、细密的文字,我们也仿佛有了出走流浪的理由。于丹、梁文道、林怀民、蒋勋等人为此书真情推荐。于丹说这是一本令她灵魂战栗的书,梁文道说这是一本可以召唤整代人的书,林怀民则说这是他十年来看过最好看的书。在日渐寒冷的08年冬天,相信本书会带来一股暖心的温情。
  作者谢旺霖12月初将来北京及上海做多场活动,与大陆读者分享他的青春“成人礼”。
  、因为害怕,所以流浪
  谢旺霖,1980年生于台湾,东吴大学政治、法律双学士,现就读于台湾“清华大学”台湾文学研究所。别看他履历与有为青年没什么两样,但骨子里,却非常叛逆。年少时父母离异,他抽烟、打架、勒索什么都干,学习成绩一塌糊涂,高中重读一年,转学几次,才勉强进入了大学。他最早的流浪经历,即从高中毕业开始,那年他独自环岛旅行,睡的是教室、火车站及面摊。后来去美国,在沙漠里走了四个小时差点丧命,大三时因为失恋,他独自“逃”到新疆的新藏公路,在一辆运水泥的卡车上连行三天三夜,一路上与呕吐、流鼻血、头疼、高烧搏斗,本科毕业后又放逐自己,从凤凰、黄果树大瀑布,辗转到昆明、丽江。在被问及他为何如此喜欢流浪的时候,他说,因为害怕,因为缺乏自信,所以流浪。“就算失败,我也要看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目前将要取得文学博士学位的他,仍然没有放弃出走的计划,他的下一个目标是印度、南美。
  、林怀民“流浪者计划”,无意催生畅销书
  转山,一种西藏祈福的仪式。朝圣者绕着大山不间断地行走,以肉体的磨练还得心灵的平静。而《转山》的诞生,则起因于台湾著名文化人林怀民创办的“流浪者计划”,2004年始,林怀民捐出自己的奖金,每年鼓励一些青年去各地独自旅行、学习以及磨练自己,林怀民、蒋勋、杨照堂三人作为评委。谢旺霖就是“流浪者计划”的第一批入选者,04年秋,因为失恋,申请到奖金支持的他独自在滇藏边境流浪二个多月,最终以拉萨为句点挥别自己的过去,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几番修改整理,谢旺霖用十七篇长短不一的文章记录了那六十多天的旅程,终于集结成《转山》一书。
  此书08年初在台湾一经出版,立刻引发销售热潮,红遍宝岛。林怀民、蒋勋、施振荣、蒋勋、骆以军、马世芳等文艺界名人联名推荐,上市不久销量即过五万册,位列诚品华文创作第一名,金石堂畅销榜第二名,博客来生活风格书系第一名,作者在台做过多次现场讲座,感动读者无数。年轻学子说《转山》给了他继续拼搏的机会和勇气,失恋青年说从《转山》中听到了安慰孤独的自己走出来的对话,上班族说《转山》让他想起了年轻时曾经许诺的梦想……但是最初,本书并不为出版社及作者看好,甚至书名,出版社都觉得“转山”的宗教味道太浓想要换成“放浪”,对此,倔强的谢旺霖答案只有一个,就是“转山”,没有想到,正是这独特的名字,成就了08年台湾文学的畅销奇迹。
发表于 2011-11-23 21:53:48 | 显示全部楼层
准备关注此书《转山:边境流浪者》。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3 22: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把他发完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3 22: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你有勇气用自己的方式生活么?(2)
  、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不同于一般的旅行,谢旺霖选择的路线,非常艰险,从云南丽江出发,骑单车翻越滇藏边界数座四千米大山,到西藏拉萨,行程约两千公里,中间跨国白马、梅里、玉龙等多座雪山,全程共用60多天,每天至少骑车八小时,以致胯下皮破血流,伤口化脓。而他所用的路费,不足1500元人民币,整个台湾单车骑过这条路线的,也不超过五人。梅里雪山上,谢旺霖在夜间失足,半个身子悬在断崖之外;怒江边,被藏獒逼得走投无路,险些丧命;小镇中,食物中毒两天两夜,上吐下泻到丧失最后一滴尊严。当初,蒋勋问他,对于将要遇到的艰险,你不害怕吗?谢旺霖当时平静答道,害怕得要死!但他毅然就此上路。
  书中多次写到他的不哭与大哭,当食物中毒怀疑将要死去时,当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该为谁哭,又为什么要哭。”等到这一起都结束,站到拉萨四处无人的广场中央,他说:“最后的最后,在这一个遥远遥远的地方,终于——终于你肯放心地大哭一场。”
  、打破文学定律,称己为“你”
  本书文字上最大的特色就是用第二人称“你”来称呼自己,用旁观者的角度进行写作,通过他笔下的一个个“你”,带领读者进入他自己的流浪世界,我们在读“你”的同时,像是看到另一个“我”,有了反省与观察的距离。在被问及为何这么写时,谢旺霖又显露出他浓浓的叛逆:小学老师说过,写作文只能用“我”跟“他”,绝对不能用“你”,所以我偏要用“你”来写!于是,我们就看到了全书充满类似这样的句子:“夕阳逐渐沉入了地表,你失去自己影子的陪伴后,更增添了一份寒冷与孤寂。”
  、选择自己的方式生活,给自己一个长大的机会
  相对于路途的艰险,文体的创新,本书最能打动读者的,是谢旺霖真诚到几乎赤裸的文字。“如果我过去知道每天十个小时卵囊下持续顶着石头的滋味,或许就会放弃了。”
  “你细细返视着自己入藏后的生活,一波波溯回的印象尽是,咳嗽,饥寒,无助和孤独时的表情。你想把注意力拉回,沉潜在宏壮的山川之境,却屡屡无法忘怀它加诸你身上的试炼与伤痕;想摹写农村居民的热情大方,却频频忆及遭遇顽童的石头追打与嘲谑的狼狈情景。”他后来如此总结自己的西藏岁月。“每个人的一生中都要找到一次在苦旅中独行的机会,否则永远没有机会真正长大。”
  你有勇气用自己的方式生活么?你有勇气面对自己的内心么?读过此书的人都不禁会这样自问,谢旺霖说他其实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多了什么样的勇敢与坚强,只是希望每天都有一点点的挣扎,不要停滞。
  读过此书,不难让人联想到近年来台湾流行一时的文艺电影,比如《练习曲》,比如《海角七号》,同样的真诚,同样的细腻,同样让人无法不回望自己或许荒废了的青春年月。谢旺霖本是想寻找一个“再也没有思念的地方”,但最终发现,人原来是可以忘掉自己的,西藏归来后他说,“虽然我仍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但至少确认我不要的是什么了。”许多读者读过此书,都会想到《练习曲》中的一句话:“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3 22:14:16 | 显示全部楼层
“去山上,我想去湖的另一侧——四川边境有座神女山,以前听妈妈说——她怀我之前一直流产,后来有人介绍她去神女山里的一处洞穴,用手去摸摸那洞里的‘女阴’,神女就保佑不再流产了。我很想去那,那里算我真正出生的地方。”
  你听到此,耳目一亮,怎么去呢?松娜与她妈妈再次低头交语,接着说:“走很远很远的路喔!要先到妈妈以前住在四川那边的小村子,再转村子后的山路上去,还要两天。”你完全被她的话熨服了。
  柔软的时光(1)
  一下飞机,K就嚷着头晕,约莫是高原反应的作用。你拿出一剂增血红素的药锭给他服用,自己也吞下了一颗以备心安。之后,你们在冷清的航厦前,等待着发往丽江大研镇古城的最末一班公车。
  子夜时分,雨依旧下着。入秋的微雨,使丽江一雨成冬。你和K各自背着行囊,还合力扛起一辆装箱的自行车。K没走几步路,便央求停下来休息,其实你也喘着,只是努力地装作镇定把气虚压下而已,你不想在首站两千四百米的地方就暴露出自己孱弱的窘状。
  暗黑中,撑伞的妇人远远走来,趁机问你们:“要住宿吗?”K湿着发额无语地望着你。你有点烦躁地回答,不用,已订好房了,急着想摆脱她。她仍继续争取,连忙叫唤杵在对街吸烟的丈夫:“喂!来帮这俩小伙子扛箱啊!”不管你如何推托,他们就是直嚷嚷说:“看看就好,看看,不满意,包再帮你换到你指定的地方。”K放下他垂软的双手,将箱子一端交给那操着东北口音的男人。你也不好再坚持什么了。
  你一向认为在街头上拦街叫宿的,十之八九肯定是些投机的店家。跨进三坊一照壁家庭式的小客栈,男主人不先领你们去看房,你们卸了行囊,他便递烟,倒茶,唤着他的妻去热几个东北大肉包。四颗蓬松白软的大包子端上,你勉强噙住口水问,这房钱儿怎么算?女主人缓声道:“放心吃吧!不收钱的。”该算就算吧,你说,怕他们把额外的服务加码在房价上。男主人吐着烟气,露出一口黑牙:“小伙子,给你图个最省的,标间一人二十五元。二十五行吗?”价钱尚可,且热包子咬下去嘴软,你开不了口拒绝和杀价。
  听说今年滇藏沿线一带,雨季特别的漫长。
  隔床的K已经睡去,你竟辗转翻覆难以成眠,便倚着枕头坐起,回想一天的由始至终,从台湾,飞香港,入深圳,转机丽江。你拿出簿本,想着想着却什么也写不出来。你必须设想一个对象,然后才能开始说话。
  你开始专注地竖起听觉神经,去聆听那细雨淅沥的脚步匍匐在窗外的石阶,檐角和风铃,而后弹跃至窗棂的眼线上,秘密窥探着;还有些雨水自屋檐的承汇聚引落,轻盈地歌唱,像是舒伯特的音乐,舒缓,易感,富有节制的想象。
  三天来,你和K就住在这幢名为“龙Ⅹ”的客栈,纳西式仿古建筑,楼高两层,全为木造,一共六个房间。老板夫妇俩来自东北,男主人说,沿房外这条街的客栈,几乎都是他们东北老乡所开,且大家不约而同都取了 “龙Ⅹ”什么的店名。因而古城里某一条青石板街道,真有那么一条东北的龙脉蜿蜒盘踞。
  与他们混熟了,你便叫起满面皱纹的当家——大爷,他老婆年轻许多,你却不论辈分地唤她姨。你依然被称台湾小伙子。偶尔住客来,大爷总将客人拉到你的面前,看你这准备独自骑单车进西藏的台湾小伙子。你注意到店里唯一的服务员小妹,是因为听到姨每每那番严声酷吏般吼她,但转身一见你就变成慈和的妇人了。你不禁有点同情这十六岁的长工小妹,每月领三百五十元——所有杂务必须一肩担下,她住在大门旁柜台后的一间只容得一人钻进的橱柜里。二十四小时的守门员。古镇的宿店,大多是这等自乡间来的稚嫩小工,刻苦且宿命。小妹最常对你说:“怪奇怪的,从来没听过有人会说那么多的‘谢谢’。”笑得眼睛总小得眯成一线。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3 22:14:44 | 显示全部楼层
柔软的时光(2)
  很喜欢丽江古城的怀旧情调,这是他第一次自助旅行。你与K相识十多年,他不久前才卸下替代役职务,学校老师们还为此特别颁发匾额褒扬他的认真付出。你筹备流浪计划时,K信誓旦旦说要跟上你一段路,学习如何过耐苦冒险的日子,以备日后出社会之用。K的出现,分担了你超重的飞航行李,你承诺将带他在云南境内见识些不同的风景。
  但三天来,你几乎只是走路,迷路,不停地穿梭在市集人群中,对琳琅满目的商贩,美食,酒吧,收门票的景点,全不感兴趣,而偏爱停伫某个偏僻的巷弄或荒芜的废墟,不然就回到旅栈的庭院,看书,发呆,抽烟,仰望着檐角,沉湎于自我的情绪里。有时K会独自外出游荡,但都撑得不久,每当你看见他返回旅栈时,都觉得他有种莫名的寂寥和惆怅。
  你们总一道吃饭,可不在古城里,常得绕上大半个小时出城,只为了便宜半价的饮食。丽江古城,隔着一条外环柏油马路,与新城相对。新城全为一派现代的水泥建物,其实古城也并不算古,一九九六年丽江地区,遭遇里氏七级大地震,古城内建筑泰半倾颓,随后九七年,联合国册封它为 “世界文化遗产”,便造就这座古城两三年内以惊人的速度重建起来,仿佛恢复了它在旧时茶马古道上的荣光。虽然这一切似乎都是为了发展观光产业,可又有什么能置喙的余地呢。古城处处仿古,大多观光化了,你也仍是喜欢它,不过只限定清晨与深夜时分,散步于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能听见细密的渠水流经的时候。散去人潮的大研古城,似乎就真的变老了,老在无人的拥挤相伴,晚年的凄清。
  古城的水泉,源自玉龙雪山上。你决定带K去虎跳峡。
  那里据说是飞鸟不敢回望的地方。金沙江居中,自西而东,忍痛下切,切分了南面丽江县区五五九六米的屏障——玉龙雪山,与北面中甸县区五三八六米的哈巴雪山。
  在桥头下车,你们马上遭到当地向导们包围。你自顾地走,几位向导紧追在后威胁,没他们带领你们肯定会迷失的。入口处,没人管收门票,只有看似管理员的人挡在路中,说里头封闭了,因为不久前落石才砸死一整车的游客,现在峡谷内在整治,如果你们执意要入,安危就自行负责。你硬着头皮,略过K脸上的难色,决定闯闯。在沿着江岸路线与岔去山上的路口前,你询问K想选择哪条路,故作分析说,低路好走三十多公里,但有落石可能,而高路得翻山越岭死命地爬。他选择低路,你倒也松了一口气。于是你们顺着低路东行,又有向导骑马追来嘲讽你们绝对到不了的,说得K忧心忡忡,你的士气似乎也有些动摇了。
  顶着烈阳天,天空蛮横地养着几片云朵,然后渐渐的,两岸山势逐步朝中线靠拢,举头仰看几可覆额。k说他累了想吃些东西,你看表,才步行两个小时,不知道距离上虎跳还有多远,你有点着急,不过仍停下来休息。你在一旁拿起相机,又蹲又趴想试着拍摄南面十几座绵延的雪峰,奈何镜头窄得连座山都容纳不下,遂放弃了,你只能干巴巴地用心看。
  路途中,你对K说:“我们不能觉得累了就休息饿了就吃,这条路还远着呢,一切都得省一点。”他低头默默地听,额上淌着汗水,没有回应。中午你们坐在路旁的大石上,你拆开一包四块装的压缩干粮,同K对分。你吃完,不见K有何动静。他说他吃不下。你知道他在生你的闷气,你还是恼怒严厉地对他教训:“不吃等会还有体力走吗,吃不下也得勉强吃,你以为这是哪里,哪由得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K脸一沉,不情愿地吃了,仿佛将哭的样子。你自觉说的话有些过分,却拉不下脸来对他道歉。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3 22:15:30 | 显示全部楼层
柔软的时光(3)
  走至上虎跳,你和K便和好如初了,你为他拍照纪念,他也为你留下记录。再继续往前几里,几个当地的民众稀疏地散在路边,前头的路上满布着沙砾碎石堆起足有腰身那么高,远远望去,间或还有拒栏和施工人员的身影。
  你探视周围情况,达达达~,钢钻钻凿岩壁的声音从望不见的左上方传来,随后沙尘石头滚滚而落,掀起一片烟硝。刺耳的声音总算停顿了好一会,你便看到提着菜篮的妇女、扛着米袋的男人越过警戒线,你马上唤着K一起向前冲。没想到只落后几步的你们被戴帽的施工人员拦下,你匆忙问工人,为什么他们能过,你们不行,工人竟然回答:“他们是当地人啊,你们是游客。他们砸死自个儿负责,不用赔的。如果让你们过,万一出事儿,我们没有法律责任也有道义责任啊。”你愤愤不平地退出警戒区外。
  “那别过去了吧!”K说。你见仍有几个当地人悠闲地坐在路旁,就说再等等。你与一个蓄着日本胡的青年,蹲在地上聊了起来。K始终沉默不语。又是一长串达达达~,夹杂爆破的声音。而这一等竟等了三个小时。青年说:“没一会儿,他们肯定要停住,放人过去的,不然我们怎回家。你们待会夹在这些人群中就没事的。”你告诉K这好消息,他面无表情,你想,他又生闷气了。
  陆续加上再来的居民约莫二十多个,全聚集在警戒线前,你们这次紧紧贴住人群。你让K在身前,自己垫后,紧张地捻着他的衣脚。终于等到前方远远的工人大喊:“行了”,挥着手,大伙便像逃命般的拔腿狂奔。你眼见自己落到最后了,爬上石砾堆,踩在凹凸的岩块上,居然禁不住就 “哇~妈啊~干!”的,一路发狂似的喊着跑。整路上只有你一人叫喊。短短几十秒,你感到胸口强烈被血液极度挤缩。跑出乱石堆外,你腿软得跪在地上直说好险好险啊,K弯着腰喘气吁吁,转头面色惨白,脸扭拧着啐一口口水:“尬你娘勒,这简直玩命嘛!”
  之后蓄胡的青年领着你们到了一间盖在崖边的瓦屋。青年说瓦屋主人是他好友,他们准备在这翻挖一条下到江畔“满天星”的路,这样他们便可学中虎跳那儿民宿主人一样,收下游客的“买路钱”。青年把满天星形容得像是虎跳峡里最凶险景观最好的一段地带,仿佛无人知晓的处女地。他问你们想去看看吗?请瓦屋的十岁小主人带你们去。
  你们沿屋旁的灌丛蜿蜒而下,没有路径,只有方向,时不时得拨开山壁岩缝间刺人的蒺藜与枝叶。K踩在湿滑的土石上,摔了好几回,你把登山杖借他支撑。总算下到岸边数层楼高的嶙峋叠垛的巨岩背上,黄褐的江水怒怒地流着,你问小男孩,这就是满天星吗?他点点头,还不曾听他说过一句话。原来满天星,只不过是急流涌动的江水遭遇乱石密布的河床,所激起的无数的漩涡和白沫的浪花,必须加诸点浪漫的想象才能组构出一幅跃动在浊黄黄水面上一闪一闪的星星风景。你有点被骗了的感觉。
  从下往上爬,K竟又摔倒了几回,一次比一次严重,你虽替他惊心,但看他摔得夸张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捧腹大笑。你们返回低路时,天已经暗了。青年从屋里出来探视,勾搭着你的肩细声:“这小孩父亲病了。他领你们去满天星,能不能给点儿意思意思。”青年没敢开口喊个数字,有点谍对谍的味道,你询问一旁的K,K说:“小孩这么辛苦就给二十吧,”你摇头,最后只决定付出十元。小男孩腼腆地笑了,倒是青年看来相当不满,他原本说要带你们去中虎跳的住宿处,显然因为如此,便站在门口邪邪地道: “那不送了,你们慢走喔。”而几里之内,峡谷除了此户人家外,再也没有照路的灯火了。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3 22:15:56 | 显示全部楼层
柔软的时光(4)
  你只好与K牵着手,摸着崖壁朝下游的方向寻探住宿的人家。
  显得非常疲累,脸垮了半张。吃泡面时,他心事重重一句话不吭。临睡前K突然嗫嗫嚅嚅地说:“我不行了。”你回答,嗯,那好好休息吧。
  “我不想再走下去。”K又说,音量稍微增大。你心里想他果真说了,又希望那绝非你所臆测的。你对他讲,不是都走过来了吗,最辛苦的一天已经过去,明日顶多下到中虎跳时才会辛苦些。K起身半坐着:“我决定回去,我没想到这一路比我先前想的更难,我想得太天真了。”“回哪?”你问。
  “先回丽江,之后也许就照你说的去昆明,或到四川,顺长江三峡边玩边坐船回去吧。”好,你说,依旧淡淡的,连挽留的话也没有,马上写了一条详尽的返归路线给他。你其实心里挣扎不已,想去安抚他,却又怕强做挽留只是又难为他了。欠个道歉吗?你们会不会就此牺牲了十几年的友情? “为什么为什么即使再累我们终究还是走到了啊完成了啊又不是没有撑过来为什么现在才说要放弃”,你躺在床上,开不了口的话一直捶打着脑门。
  你一起身,点了一根烟。K走进房间对你说:“一切都安排好了,我请这里的人直接开车送我回丽江。”花不少钱吧,你说,在乎他太单纯被坑了。
  看着他收拾行李,你的心情有些复杂,便拿着充满汗味的衣服到外头洗。你似乎刻意地回避他,连正眼看他都不想。他准备上车前,又到你身旁问你什么时候回到丽江。你冷漠地说:“不知道,我一个人没差,也许会走得更远也说不定,你不用等我了。”你的口气带刺,想让K也知道你的不满,甚至报复。而K依然没有回心转意。K一走,你终于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失落与孤独。
  下行至中虎跳峡,岸石紧邻在湍急的金沙江上,不到一米距离,水势若再稍稍加大,则随时有被灭顶的可能。传说中的虎跳石,据守着江心,呈一猛虎跃跳的身形。你的视线所及,自西是百米幅宽的江水滚滚袭来,陡然至眼前江岸急遽收束,最后被东向的虎跳石左右排开,又猛然遭遇左右两面峨然矗立的山臂阻却,推开了它十分之九汤汤奔流之水,大量的江流便重新回旋踯躅,少部分的则如瀑布般腾跃闯关。“乱石崩云,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想必也不过如此尔。你也不知哪来的气魄,一时忘记自我,竟敢逼临蹲踞在最靠凶猛水势一块斜倾的岸石,任岸涛拍打,蒙蒙的水珠纷纷地坠落身上。你开始气喘,开始晕眩,开始感到压迫,分不清是感动还是难过。你真希望K也能看看这一切最浩大的声势。
  爬回到山腰透过叶缝间,你转身再一次俯视着中虎跳峡隐约的风景,蓦地警觉自己的傻,如果刚才不慎失足滑跤落入江中,那岂不是没救?也无人会知晓你的下落。你想起那宿店留言板上张贴着一张澳洲妈妈来此的寻子启事。
  一天之内,你步行八个小时,近三十公里路,总算找到老渡口。摆渡人缓缓地从对岸驶着马达胶筏过来接你渡江。晚间你宿在大具村落里的一个招待所。身体疲累发痛,你躺在床上许久,难以入睡,盘算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上玉龙雪山绕绕或者到更远的泸沽湖?你莫名地想起K,不知他现在怎么样?早先对他的气,现在想来却可笑。
  窗外星光大好,你起身走出阁楼外,凭栏吸烟,对空遥望,和着透白的烟气,你的指尖探入银河深处,用抽象的线,把错落的星点连成一体。
  几天后你重回到丽江,雨已经不再下了,古城显得更加热闹非凡。但你的心境似乎有所不同。
  你终于开启了自行车的封箱。SHIMARO LX27段转换前后齿轮的变速器,轮圈组,登山胎,XTR吊点刹车系统,标名CAT的铝合金车身(蓝白黑的三色漆线),前后轮马鞍行李袋,安全帽,两副备胎,鹅绒睡袋,高山帐篷。在单车龙头上锁上最后一颗螺帽时,不知为何,你竟没有一丝兴奋的情绪。
  最后一日待在古城,你又再一次走遍大街小巷,要买门票的木府大院,黑龙潭,你依然不愿掏钱进去,而只选择去听了一场宣科的纳西古乐而已。你也终于肯让自己在城内的水畔餐厅奢侈地享用一次晚餐,欣赏浪漫的游客放水灯浮漂于柔软的水面上。偶然间,隔桌从德钦县归返的游客们,传来白马雪山路上降雪的消息,那些谈论的话既像一则新闻,又像是梦,突然引起你心绪一阵不安的骚动。
  然而,你只希望他们说的那一切都并不是真的……
 楼主| 发表于 2011-11-23 22:16:15 | 显示全部楼层
泸沽湖的女儿(1)
  在迈进泸沽湖前的十几公里路,首先的印象便是那道横路拦阻的闸门后方,坐着两位跷脚抽烟的男人,要你先买门票才让通行。见到这样的场景,你的心里不禁暗自咒骂着:他们有什么权利,圈围出一个如动物园般的领地,把这些少数民族和大地资源,贱卖给来往的游客。但不管你再如何地不情愿,满腹牢骚,为了进入泸沽湖,你仍是掏出了钱买下过路的门票。
  你想要到一处人烟罕见的世外桃源,在那里,有独特的传说,原始的旷野,热情朴实的人,把你拥入他们的怀抱。但你能去的地方竟是这么多,也那么少,一位稍微吃苦耐劳的旅者同样能到达。你应该就此收敛自己的野心,或者保持高度敏锐的意识,去搜罗那些被人忽视的平凡部分;不然,你就得更加冒险犯难,把脚步挺伸到多数人无法企及的所在。总归,两者的择取都必须付出相当的代价。
  人类学学者已经一次次造访这摩梭人的国度,研究她们母系社会里特有的走婚制度;好奇的游客们,自然也不会错过这神秘风俗色彩的个中奥妙。沿着环湖公路走,你未在那极负盛名的落水村停歇,因为那里一切配置都是为了观光的旅行团而设。你循着地图上的指示,继续朝北行,绕过一座山梁后,遇到的里格村落显得较为冷清寂寥些,或许,这才是适宜你落脚的地方。
  里格村的十几户民居全是傍湖而建,每户的家门前几乎都兴筑起规模不一的旅社、酒吧。那些经营者大多属于外地专善投资的汉人,当地村民显然还没有这种独立的条件和能耐,于是把自己传统的宿屋,搬迁至旅社后方,形成一种现代与传统之间的结盟关系。
  避开游客丛聚之处,你顺着湖边的路径往底走,涉过几处浅水滩,便踩在了月儿弯弯的小岛上,这里盖的旅社相对清幽许多。你是湖畔旅社唯一的光临者,老板出外旅游,招呼你的是新嫁到旅社后方民居的摩梭人妇。她坐在挑高的石梯上,面湖啃着地瓜,脚踝浸在浅水中,对你说:“哇—— 你看,这里下了好久好久的雨,湖水都满到我的脚下。这两日,太阳露脸了,湖水要清了,你的运气真好。一来到泸沽湖就碰上最美的时候。”你蹲在一旁听她忘情讲述直到双腿麻了,她才似乎记起什么,引你进入屋内。
  放下了背上的行李,你揭开木窗上的浅蓝挂布,柳树的掌叶就陡然甜甜地垂落眼前。窗外依稀掩映着向阳时的强光,近身的水岸像一片金子抖动,两艘猪槽船悠然横竖地浮躺在框线上;更远一点的视线,还能望见盖着紧簇白云的绿山点着金黄油菜花的身形倒映于湖面上款款摇曳。你不由自主地燃起一根烟,倚在窗台,专注感受轻风撩起的水波反复拍打在窗沿下挑高的木梯脚,疏导阵阵舔舐的感觉至你的跟前,定住,麻痹,你恍若溢入画里,成为莫奈笔中的一个点。
  黄昏时,醉人的红光斜偎在平波的湖面上。十岁大的小帮佣——卓玛,在屋外的板凳上低头做功课。你走到小女孩身旁,想看她正写些什么,但她一见到你,毫不犹豫地把簿本搓成纸团塞进怀里,“不要!不要!”尖呼着,不肯让你分享。旁边的几位小男孩,对卓玛总是又讪弄,又讥笑,玩着一种童稚愚的游戏。小女孩尽管撅着嘴,仍都静静地忍受下来了,她仿佛早熟得已领略到自己的本分和身世。听说,这里的老板包她吃住和上学,每月给她五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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